第(1/3)页 四月中旬。 距涉间归朝已有一段时间。 随着相应的论功行赏之后,大秦朝堂又有了不小变化。 咸阳宫。 扶苏面色微白的从大殿走出,步子略微显得有些凌乱,眼中带着几分困惑不解。 他的上书再次被始皇否决了。 他很不解。 为什么始皇会容忍一些庸官继续当政? 眼下距离告示发布已近一月,在这一个月内,廷尉府发生了不小变动,大量官吏被降职,有的被调到了地方,有的虽还待在廷尉府,但早已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在这段时间里,扶苏则全权监督着《商律》《工律》的进展,在其中也发现了不少才不配位的官员,因而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始皇上书,让始皇将这些人调走,亦或者再贬一贬,不能任这些尸餐素位的官员,继续窃据高位。 但他的几次上书都被压下了。 起初。 他以为是自己写的不明,或者是始皇政事繁忙,以至遗漏了,因而今天亲自来宫中进谏,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始皇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就将呈上的竹简给扔了回来,更是勒令不要再上这些无异议的奏疏了。 扶苏垂下头,看着掌间的竹简,眉宇皱成了一团。 他回过头,看了眼咸阳宫,迟疑了一下,将竹简放回了袖间,迈步离开了。 回到雍宫,扶苏坐到席上,他将竹简取出,仔细看了一下,所写并无问题,有理有据有节,将部分官员的‘庸碌’尽皆彰显,始皇但凡看过,就不可能继续容忍庸官当道。 “父皇,这究竟是何意?”扶苏蹙眉。 他指尖从竹简上划过,仔细思考了起来,试图从中揣测始皇的用意,他知道始皇这么做,定有始皇的道理跟用意。 其中定是自己之前没意会到。 扶苏冥思苦想。 最终。 在回想了当时朝廷的情况后,眼中陡然闪过一抹精光,他已大体知晓父皇为何会置之不理了。 因为不能再继续了! 扶苏站起身,右手手背敲击着左手掌心,凝声道:“我对朝堂形势还是看的太浅显了,只想着将一切不适合都从朝廷逐出,却是没有考虑到,有些事其就不适合深究,更不适合一棍子捅到底。” “我想的太简单了!” “父皇当初在殿中直接宣布判罚,恐是在提醒我要适可而止、点到为止,我却是丝毫没有领会到,只以为父皇是气急,所以才那般直接宣布了罪罚,现在想想,根本就不是我所想的。” “当初始皇的判罚,廷尉府真正的掌权官吏,除了廷尉蒙毅外,并无人真的被降职,大多只是从原本的‘真’贬为了‘假’,实际的影响很小,除了部分中下级官吏,他们才是真正被降了职的。” “父皇这么做当是在安抚朝臣。” 一念至此。 扶苏目光一片清明。 正所谓一通百通,他现在已豁然开朗。 他叮咛道:“大秦的朝堂并没有想象的平静,也远不是世人认为的和气,而是始终存在着一场博弈。” “君臣的博弈!” “父皇虽一直牢牢占据主导,却也并不能真的枉顾臣子的需求,正如嵇先生所说,大秦的政令并不是皇帝开了口,政令就能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政令是需要人去做的。” “哪怕是始皇,也得靠臣子!” “而这就是朝臣敢跟父皇博弈的关键。” “朝堂是离不开朝臣的!” “正因为此,郑国之子郑如,杜赫之子杜秉等几人,他们的才能眼下并不足以堪当重任,却始终能继续待在原位,多半是始皇考量的结果,不能因为一时之事让朝臣怨声载道,若是如此,大秦的政事又当何人去做?” “唉。” 扶苏叹气一声。 他原本心中的不解,在此时瞬间解开。 他轻语道:“我对朝堂的情况还是看的太过浅薄了,也太自以为是了,父皇固然在朝中威望很高,但也并不能真的一意孤行,尤其还牵涉到不少身居高位的朝臣子嗣,这岂能轻易一杆子全部打倒?” “始皇当初直接宣布,也是为了宽杜赫等人之心,他们正是明白了父皇的心思,所以才没有继续阻拦,廷尉府这段时间也才没有因此生乱。”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扶苏摇摇头。 越是对朝堂了解,他就越发感叹始皇不易。 不仅要面对天下苍生,还要考虑朝臣的情况,始皇的确大权在握,也可以随意决定一人生死,但真的做起来,却并不能那般肆意妄为,而是只能控制在一个相对的范围内。 非是不能。 而是不愿。 相较于天下的稳定,做出适当的取舍,恐才更为合适。 妥协才是政治!!! 随即。 扶苏也不禁感叹自己昔日的天真。 他过去一直认为朝堂是君臣同心,也都认为朝臣是一心为公、一心为国的,但真的深入到朝堂,他才深刻的认识到,并非如此,朝堂的水很浑,浑到可以将人完全吞噬,而无人能洞察到。 回想过去的种种举止,他也不禁失笑连连。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很厉害,能够洞悉父皇不能察觉的事,能体察到朝臣不能察觉到的事,因而三番四次的去上书始皇,试图去改变始皇的想法,也想证明自己所做之事是正确的。 也是始皇错了。 但现在细细想来,那时的自己简直愚不可及,看了多少书,走了多少路,就敢妄自评判天下?还妄图去跟始皇唱反调,他分明就是为人诓骗,被人全程牵着鼻子走,实则就是朝臣推到前台跟始皇博弈的棋子。 他当时还沾沾自喜。 扶苏苦笑一声,眼中满是萧瑟。 他将案上竹简扔到一旁,不愿再过多理会。 始皇都不愿将朝臣针对的太狠,他又岂能再去冲动冒进?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