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真假难分误大事-《牧野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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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华假装熟睡,故意把呼吸弄得比常人还要微弱得多。只听得脚步声走近身旁,洞真子一探他的鼻息,抓着他的手摇了一摇,孟华只觉虎口麻痒痒得好不难受。幸而他的武功虽然暂时消失,所学的上乘内功心法可没忘记,真气还在继续运行。这才能够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洞真子道:“辛七娘用的药真厉害,果然还是昏迷未醒。看这样子,我还担心他中毒太深,过了十二个时辰,恐怕也未必能够醒呢。”
洞冥子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把他交了给你,他的死活我就管不着了。不过,师兄,你怎样将他带走?这件事情,我想你和我都是一样,不愿意让多人知道吧?”
洞真子道:“当然,你叫大石进来。”
大石道人进来之后,洞真子道:“师弟,借你这口衣箱一用。我看这口箱子是可以容纳得了一个人的。”
洞冥子拿开衣物,腾出空箱,把孟华锁在里面。叫大石道人扛着箱子把孟华送往师伯那边。
孟华在箱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是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大石道人才把他放了下来,心里想道:“这座清虚观倒是好大。即使我武功恢复,要找漪妹,恐怕也难。”
大石道人把箱子放了下来,垂手说道:“师伯还有什么吩咐?”
洞真子道:“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大石道人道:“弟子懂得。”说罢便即告退。孟华听得轻轻关上房门的声音。他正在琢磨待会儿要怎样和洞真子说话,还有是否要再假昏迷一会?琢磨未定,洞真子已是把箱子打开,说道:“别假装了,出来吧!”
原来洞真子在剑术上不如师弟,但内功的造诣却是要比洞冥子高明许多。他在抓着孟华的手摇动之时拇指按着他的寸关之处,等于是替他把脉,早已知道他是假装昏迷的了。不过还未弄得清楚的是,不知他的武功是否已经恢复几分?
孟华说道:“太师叔明鉴,弟子虽然已醒了半个时辰,但还是没有气力自己爬出来的。”
洞真子一把抓着他的琵琶骨,将他提了起来,试出他果然是武功完全消失,气力恐怕还不如一个久病初愈的人,这才放下了心,说道:“你已经醒了半个时辰,如此说来,我和师弟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孟华说道:“请太师叔恕弟子无心偷听之罪。”
洞真子面色一沉,说道:“你的师父早已被逐出本门,据我所知,你也曾剑伤我的师弟洞冥子。这太师叔三字,我担当不起。”
孟华说道:“弟子那次是逼不得已才和洞冥子动手的。”他心里痛恨洞冥子,口里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直呼其名,而不尊称为“太师叔”了。
洞真子更不高兴,说道:“对啦,你的本领已是远胜我崆峒派的任何一个,客套话你就无谓说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既然偷听了我和师弟的谈话,你也该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了,请回答吧。”
孟华无暇和他解释,心想:“且先把紧要的说了再讲。我是看在师父分上才尊重他,他不认我做本门弟子,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于是改过称呼,说道:“你老人家猜得不错,那个锦匣确实是天山派的掌门人唐经天托我带来的。”
洞真子吃惊道:“如此说来,你是代表唐经天而来的了?你凭什么身份做他的代表?”要知由外人代表一派掌门,乃是武林之中自古以来从所未有的事!洞真子心想,唐经天身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做事焉能如此违背常理?
孟华说道:“我是用双重身份来的。”
洞真子怔了一怔,说道:“什么双重身份?”
孟华说道:“一个是天山派记名弟子的身份,一个是崆峒派的弃徒丹丘生弟子的身份!”
洞真子道:“怎么你又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
孟华说道:“此话说来甚长。不过,请掌门相信,这种事情我是决计不敢欺骗你老人家的!”
洞真子吃惊未过,禁不住又再问道:“唐经天收了你做记名弟子?”孟华说道:“弟子承天山派的掌门青眼有加,他是让我做天山派的记名弟子,不是他本人的弟子。”
洞真子当然懂得这话的意思,不觉又是大吃一惊,说道:“这么说,唐经天是不论辈分和你当作平辈论交了?”孟华不便回答一个“是”字,只好给他作个默认。
洞真子既是吃惊,又是有点气愤,沉声说道:“唐经天作此安排,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孟华说道:“他是希望化干戈而为玉帛,所以叫我用双重身份来见你老人家。一方面是代表他来做鲁仲连;一方面是以崆峒派弃徒丹丘生弟子的身份,请你老人家谅解我的师父!”
洞真子沉下面色,说道:“我是崆峒掌门,清理本派门户,自会秉公办理,用不着外人多言。你的两重身份,都没有用!”说罢,拂袖而起。孟华见洞真子不肯听他说话,一时情急,冲口而出,便道:“你不是要请唐大侠主持公道的吗?若是不许外人多言,别人又如何主持公道?”
洞真子越发恼怒,说道:“我请的是天山派掌门人唐大侠,你纵然是他代表,也还不配来这里给我主持公道!”他盯着孟华说话,不但声音激动,目光也突然变得阴森可怖,竟然好似动了杀机!
原来他之所以要唐经天“主持公道”,目的只是想利用唐经天来帮他对抗金逐流。希望唐经天在看了他送去的“档案”之后,会相信丹丘生的确是“罪有应得”,支持他“清理门户”。那就不怕金逐流做丹丘生的靠山了。
但不料唐经天派来的代表,竟然就是丹丘生的徒弟孟华,倘若孟华没有今晚之事,那还好些,如今孟华不但已是和洞冥子闹翻,而且遭擒,事情之糟,莫甚于此。他如何还能指望一个处在“敌对位置”的孟华,替他支持他心目中所谓的“公道”?这刹那间他不由得突然想起洞冥子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放虎容易捉虎难”了!要知他和洞冥子之间虽然也有矛盾,但根本的利益还是相同的。最少他自己是这样想。
孟华大为着急,说道:“好,那我就用崆峒派弃徒丹丘生弟子的身份说话,掌门,你要秉公处理,那是最好不过,但也不能听信洞冥子一面之辞!掌门容禀,弟子的师父确是冤枉的!”
洞真子心中一动,暂且强忍不发,说道:“你怎知道是冤枉的,你有什么证据?”心想:“且听听他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原来他是怀疑丹丘生已把案情真相告诉孟华,要是孟华知道,那么唐经天也就不会不知道了。
孟华说道:“我虽然还没找到真凭实据,但我和唐大侠也仔细研究过档案的材料,感觉其中疑点甚多。掌门,依我们看来,你恐怕是上了洞玄子和洞冥子的当了!如今洞玄子已死,只有审问洞冥子才能知道真相!”
洞真子听得他只是猜疑,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当下便即发作,说道:“我没工夫听你的胡猜乱测,按说我是要处你犯上之罪,把你杀掉的。如今看在唐大侠的面,改为将你囚禁二十年!”要知二十年过后,唐经天料想也已死了。何况这诺言也不是一定要兑现的。
孟华急怒交加,嚷道:“你这老糊涂,你知不知道洞冥子已和海兰察勾结,要想篡夺你的掌门之位?”
洞真子冷笑道:“你这小子以下犯上也还罢了,居然还想离间我们师兄弟的感情,真是笑话!我这掌门之位本来就想让给他的,何须篡夺?”他口里这么说,心中却已隐隐感到不安,暗自想道:“原来师弟已经把御林军的统领请到,来作他的靠山,我还不知道呢。”
孟华只道他真的是完全听信了洞冥子,见他就要走开,情急之下,忽地扑过去将他抓住,叫道:“掌门……”
洞真子吃了一惊。喝道:“你干什么?”振臂一挥,“咕咚”一声,孟华重重地摔了一跤。洞真子试出他的武功并未恢复,这才放下了心。
孟华本来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的,忽然能够跳了起来,虽然是立即便给洞真子摔倒,但已是足以令他惊异不已了,“奇怪,我怎的忽然有了一点气力了?”不过他摔倒地上,还是爬不起来。
“掌门,你,你不知道,他和海兰察还在阴谋把你请来观礼的正派客人一网打尽,包括金逐流金大侠在内,这个祸你担当得起么?”孟华气喘吁吁地嚷道。
洞真子面色一变,喝道:“胡说八道,你这小子想挑拨我们师兄弟不和,编造这样荒谬的谎话,真是可笑!”
孟华叫道:“这是真的,绝非谎话,请你听、听……”
话犹未了,洞真子已是喝道:“我没工夫听你的谎话、废话!”提起脚来,在地板重重一顿。
只听得轧轧声响,地下忽地一开,孟华登时在地上闪开的洞口跌了下去。原来在这密室下面,是个六七丈高的地牢。幸而孟华一觉有变,便即默运内功心法,气沉丹田,这才没有摔坏。不过亦已摔得个发昏章廿一了。
过了好一会子,孟华才稍稍恢复一点精神,但浑身疼痛,更加没有气力了。
自从出道以来,孟华虽曾受过许多挫折,但从无一次如此之甚。就像跌进十八层地狱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底下,他几乎是感到绝望了!
第一件令他难过的是,昨晚阴差阳错,他错把快活张当作了真的洞冥子,以致快活张没有骗到解药。“经过昨晚之事,那妖妇自必加倍提防,快活张纵然是天下第一神偷,只怕也难再展妙手空空的绝技了。我又无法逃出生天,有谁去救漪妹?”孟华心想。
金碧漪没人去救固然令他难过,但还有一件更重要也更令他心里不安的事情,他被困在地牢,有谁去揭发海兰察的阴谋?
“没想到洞真子竟是那么糊涂,看他刚才那副模样,是决计不会相信我的话了。嗯,我当他糊涂,恐怕还是看得起他了。唉,甚至说不定他和他的师弟都是一丘之貉!海兰察不知要用的什么毒辣手段,但没人揭发他的阴谋,侠义道事先恐怕也不会细加防备,会不会真的让他们阴谋得逞,把前来赴会的侠义道网打尽呢?”孟华从坏处着想,越想越是焦急,越想越是愤怒。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忽地眼前现出一丝光亮,原来这地牢挖得很深,洞真子利用山腹的石壁作为四周的天然墙壁。此时正是中午时分,有一线阳光透过石罅。
眼前现出一丝光亮,脑海里知觉也忽地灵光一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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