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九州铸铁伤心错-《牧野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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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微微一“噫”,似乎对杨华这一招精妙的剑法有点诧异。但手底却是丝毫不缓,没让杨华的宝剑碰着他的钢刀,刀锋倏的斜掠,左上右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口气就劈了六六三十六刀!

    他的刀法竟然比杨华的剑法还快得多!

    杨华使出自己妙悟的无名剑法,黑暗中听风辨器,和那人哑斗。

    杨华出道以后,从未碰过使得如此凌厉快刀的高手。那人似乎也是从未碰过如此精妙的敌人。双方心里都是暗暗惊奇,但却也是谁也不敢分神说话!

    不过片刻,双方已是斗了五十七招,刀剑只有一次相交。杨华的虎口隐隐作痛,但那人的钢刀却损了一个缺口。虽然不过片刻,刀剑只有一次相交,但在这片刻之间,每一招都是蕴藏着极大的凶险。谁若稍有不慎,只怕就要血溅楼头,给对方快如闪电的刀剑,在身上搠个透明的窟窿了!

    杨华胜在剑法较为精妙,但那人的刀法却是比他更快,功力也比他稍胜一筹。

    剧斗中杨华反手一剑,攻击之所必救,哪知那人运刀如风,出手之快,当真是难以想象。杨华虽然是攻击之所必救,但敌方那一刀已是先劈到来。

    幸而杨华还算应变得快,一觉微风飒然,立即卧倒地,一招“举火燎天”,挑开那人的刀尖,滚了开去。

    暗室中伸手不见五指,杨华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大气也不敢透。

    那人怕杨华突施偷袭,也是不敢作声。大家屏息以待,在黑暗中好像猫儿捕鼠似的,凝神静听对方的声息。

    杨华静了下来,方始心头一动:“这人的刀法为什么我好似熟悉,他是谁呢?”

    刚才在剧斗中无暇去想,只能见招破招,见式拆式,哪里还能够顾及对方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刀法?但如今越想越觉可疑,杨华不禁大为震恐,心头惴惴不安了。

    就在双方屏息以待之际,忽听得楼下有个人说道:“不好,雄鹰阁的机关好像给人破了。”杨华认得这是释陀的声音。跟着听得马崑的声音说道:“雄鹰阁中没人看守的吗?”释陀说道:“没有。”马崑说道:“糟糕,金逐流的女儿多半是给那小子救出去了。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释陀沉吟半晌,说道:“只那小子一人,倒还不惧。但说不定那个擅发暗器的高手也在里面,那就不可不防了。我看还是叫大伙儿吧!”

    马崑说道:“发蛇焰箭!”

    他们在楼下虽然是小声商议,但杨华和那个人都是身具上乘内功的人,听觉比平常人灵敏许多,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他们也都立即明白,另一个人决不会是江布的爪牙。

    那人低声说道:“金姑娘已经脱险,咱们赶快离开这儿!”

    马崑把手一扬,一支蛇焰箭刚刚射出,忽见一条黑影,疾如鹰隼,凌空扑下。蛇焰箭的焰火还未升起,就给那人一刀打落。

    杨华跟着也跳下来,正好落在释陀附近。释陀喝道:“好啊,果然是你这小子!”一抖袈裟,当头罩下。一方面攻击杨华,一方面也是用来防暗器。

    杨华也不打话,剑光霍的展开,一招“三转法轮”,同一时间,刺向释陀上中下三处要害。

    这一招剑法,本来极其精妙,但在释陀袈裟一扑之下,杨华不知怎的竟有力不从心之感,虽然不至给他夺了宝剑,但那一圈剑光却是给他压缩了。

    马崑、周灿二人一见杨华只有一个帮手,紧张的心情大大减轻。马崑说道:“提防他的暗器!”抖着长鞭,把全身遮拦得风雨不透,便即上前堵截。

    那髯须如戟的汉子倒是怔了一怔,心里想道:“我平生不用暗器,他们碰上的不知是哪位道上的朋友?”喝道:“杀你这种下三滥的脚色何用暗器?”

    声到人到,快刀如电,刀背一压鞭梢,反手刀立即沿着软鞭径削上去。马崑哪曾见过这种狠辣的刀法,百忙中急急一塌身形,软鞭盘头疾舞,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鞭梢已是给人的快刀削去一段。还算他的本领不弱,倒卧地上,滚出数丈之遥,这才保住了一颗头颅。

    周灿刚刚赶到,见此情形,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虬髯汉子的钢刀已是迎头斫下。

    周灿的本领可比马崑还差一大截,他用的也是一柄朴刀,双方相交,周灿的朴刀登时给震得飞出手中!那汉子一刀劈下,周灿的一条左臂应声而落,登时昏了过去。

    虬髯汉子喝道:“小兄弟,让我来领教这贼喇嘛的密宗功夫!”杨华刚刚退下,那汉子已是补上他的空缺,呼呼呼连劈三刀。

    释陀把袈裟一压一卷,陡然只觉手上一轻,那件大红袈裟已是给对方三刀划开六幅,随风飞舞。他手上剩下的只是一小幅了。

    那汉子哈哈笑道:“留给你作遮羞布吧,还不给我滚开!”释陀如奉纶音,拔步飞奔。那汉子已无暇追他,拉了杨华就跑。

    两人越墙而出,跑上屋后的山头,居高望下,只见园中的大火尚未熄灭。马群奔跑嘶叫之声隐隐可闻。

    那汉子说道:“小兄弟,你还有同伴留在里面吗?”

    杨华说道:“我是一个人来的!”

    那汉子诧道:“那么放火的是谁呢?”

    杨华说道:“我也正想问你,原来不是你么?”

    那汉子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独自一人来的。哪有分身之术?”这话不啻告诉杨华,他一来到,便闯雄鹰阁了。

    杨华思疑不定,姑且试探一下,说道:“多谢你适才救命之恩。”

    那汉子不觉又是大为奇怪,说道:“我几曾救过你的性命?”

    杨华说道:“发暗器打灭火把,打死丁兆栋的不是你么?”那汉子笑道:“平生对敌,只凭一口钢刀,从来不用暗器。你把经过说给我听听,让我给你参详参详。”

    杨华心头如释重负,想道:“只要不是他救我的性命,那我就不用领他的情了。”当下把刚才的遭遇说给这人知道。那汉子道:“有这样高明的暗器功夫的人,天下寥寥无几,我猜十九是千手观音!”

    杨华问道:“千手观音是谁?”

    那汉子道:“你可知道关东大侠尉迟炯么?”杨华说道:“听人说过。”

    那汉子道:“千手观音祈圣因,就是尉迟炯的妻子。但却不知她何故会到这个地方?嗯,对了,大概她还未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前往回疆,是以先来找我。”

    听到这里,杨华对这个人的身份,心中已然雪亮,不由得一颗心怦怦地跳:“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杨华又再问道:“那么雄鹰阁们机关是你破的吧?”

    那汉子道:“也不是。或许是我的一位朋友,但我还未敢断定。”

    他没说出这个朋友的名字,杨华也没心情再理“闲事”,双眼瞪着那汉子,说道:“你,你是谁?”

    那汉子笑道:“说给你听无妨。我是朝廷的疑犯,官府眼中的强盗头子。我姓孟,名元超!”

    杨华虽然早已猜到他是孟元超,但听他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是禁不住心头大震,面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

    孟元超吃了一惊,说道:“小兄弟,你怎么啦?”

    杨华定了定神,勉强笑道:“没什么。原来你是孟大侠,失敬,失敬。”

    孟元超道:“小兄弟,你的剑法很是不错,令师想必是当世高人了,不知是哪一位?还有你的姓名,我也未曾问你呢。”杨华刚才在雄鹰阁和他交手,用的全是张丹枫所传的无名剑法,孟元超从未见过,因此也就猜不透他的来历。否则以孟元超见闻之博,只要杨华露出一招段仇世或者丹丘生所教的功夫,他早就起怀疑了。

    当然此际他也还是大为诧异的,不过却不是对杨华的身世有所怀疑。他回想杨华刚才所使的剑法,越想越觉奇怪:“这少年年纪虽轻,剑法的精奇却是我平生仅见。除了他的功力稍差之外,金逐流和厉南星的剑法恐怕也未必胜得过他,金逐流已经是天下第一剑客,难道还有一位隐姓埋名的前辈,剑法比金逐流更高明的么?否则谁配做这少年的师父?”他哪里想得到,杨华的这个“师父”,乃是已经死了将近三百年的明代武学大师张丹枫。

    孟元超怀着满腹疑团,静听杨华回答。

    杨华一声苦笑,缓缓说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可不想贻羞师门,他老人家的名字,不说也罢。至于我自己,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孟大侠又何必知道我是何人?”

    孟元超眉头一皱,说道:“小兄弟,你何必这样自谦?嗯,莫非令师曾有嘱咐,不许你泄漏他的行藏么?”

    要知世上的隐逸高人,往往也有怪僻的脾气,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孟元超心想,师父的名字容或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说出何妨?是以也就不禁对杨华稍稍起了疑心了。

    杨华心乱如麻,对孟元超的说话恍若似听而不闻,双眼只是定神的盯着孟元超,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孟元超吃了一惊,说道:“小兄弟,你怎么啦?是不是太累了,歇一歇吧?”

    杨华盘膝坐在地上,孟元超走过去出掌按在他的后心。杨华喝道:“你干什么?”

    孟元超大不高兴,想道:“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但以为杨华或许是由于精神太过疲倦,以至误解他的好意,便和杨华解释道:“我是想助你早点恢复精力。”

    杨华说道:“你站开,我不领你的情。也不用你帮助我。”孟元超讨了个没趣,只好讪讪站过一边。心里想道:“这少年或许是因为本门的内功与别不同,故而拒绝我帮忙。但为何说得这样不客气呢?”他倒是有爱护后辈之心,虽觉杨华脾气古怪,也还是在他身边守护。

    过了一会,只见杨华头顶冒出腾腾的白气,脸色逐渐变为红润。孟元超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就知道杨华练的是正宗内功,不由得暗自欢喜赞叹,想道:“这少年显然是已得明师传授,虽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功力之深,却已在我估计之上。他的剑法如此精妙,内功又如此火候,前途真是无可限量。只怕用不了十年,他就可以和天下第一剑客金逐流比肩了。唉,我那华儿在段仇世和丹丘生门下,不知已经学成没有,他的年纪和这少年倒是差不多。”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由对这少年更多几分爱护之心:“但愿我的华儿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他的华儿。

    孟元超正自浮想联翩,杨华已经恢复精力,忽然一跃而起,说道:“孟元超,人家说你快刀天下无双,我还想领教你的刀法!”杨华突然直呼其名,还要和他比武,孟元超听了不禁为之一愕。连忙定睛打量杨华,心中怀疑不定:“莫非他是运功失误,热昏了头?还是着了邪了?”但见杨华的目光明如秋水,利若并刀,也正在盯着他望。看杨华的样子,又不像“着邪”的模样。

    孟元超老大的不高兴,冷冷说道:“这是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脸上贴金,我是不敢当的。小兄弟,你的剑法高明之极,我是甘拜下风。”

    杨华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言不由衷。在雄鹰阁里,我早已输了一招给你。你当真对我是甘拜下风吗?”

    孟元超也着了恼,说道:“咱们既然比试过了,那又何必再比?”杨华说道:“雄鹰阁一架可还没有打完,非得再决雌雄不可!”

    孟元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少年人,你也未免太好胜了!你是否因为输了一招,就非把我压倒不可。哼,不是我倚老卖老,说句狂言,天下多少成名人物,败在我的刀下,他们也不过接个十招八招,你差不多可以和我打成平手,那是已经极难得了。我说甘拜下风,那是因为论你的年纪,不过我的子侄之辈!你一定要和我比试,那就只能有两种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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