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门外逍遥绿野乡(中)-《唐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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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又在闻讯而来的西山王兴大寺在内诸位僧长、首座面前,对天地并昆仑神山起誓,将毕生为光复和弘扬西域乃至天竺之地暗灭的佛法,而竭力以赴不惜此身。因此,当天随着摆上街头随意取用的汤饼酒食,再度响起的乐器和歌舞声一直通宵达旦的延续到了第二天去。
而这一次,王都臣民的反应和对于新王的拥戴之情,就要比之前刀枪胁迫下的强颜欢笑,要更加真实的多了。因为,这位国主不但从传统盟好而互为抵角的归义军处,请来了平定内乱的外援并且还能几乎与地方百姓相安无事或是秋毫无犯;就算是追随三位王子作乱的数百附逆之家,也只杀首恶流放附从,又宽赦了许多被胁迫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随着援军到来的,赫然还有大批来自东土的高僧大德和连绵不绝的商团车队;因此,接下来的日子里,在王城内外的各大寺院当中,辨经兼祈福的法会是开了一场又一场;而各种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出现的早市、小市和集市,也让王都内外再度呈现出了多年未见的繁荣景象。
毕竟,作为天山南北路的交汇处和丝绸之路上中外商旅必经的枢要、重镇;于阗国本身以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端,河流冲击而成的连片大小绿洲产出,能够养活和维持的口民数量终究是有所上限的;因此,作为于阗国赖以为支柱的产业,除了传统的玉石开采和贩售之外,就是为东西络绎往来的各方商旅,提供食水补给和落脚的服务行业了。
因此,从吐蕃统治治下光复之后,历代诸王就不遗余力的开始恢复自古以来的河拢——西域商路;但是因为诸多历史遗留问题的缘故,都未能尽如人意就抱憾去世了;毕竟,随着吐蕃崩灭之后,在统治过的地域内也留下来了大大小小的许多股势力。
光是自草原西迁的回鹘各部就有甘州、西州和安西,各据一方各自为战的三姓;然后,又有散布在其间的党项、退浑(吐谷浑)、吐蕃、苏毗、鄯善、达旦等高原迁徙而来遗族;肃州龙氏杂胡为代表的本地土族豪强;又有由吐蕃奴役各族逃亡者聚合而成的温末,分为东部、西部、南部三大群落。
因此,无论是沿着昆仑山——祁连山——贺兰山南下河西走廊,还是迂回北庭境内走草原上的朝天可汗大道,都免不了被层出不穷的地方割据势力所勒索和抢劫;但这至少还是可以进行交涉的对象,至于可能遭遇那些多如牛毛而流窜如风的马贼沙盗,就此人货皆失的更是数不胜数。
因此,站在这个出发点上,于阗国才能成为归义军作为坚实和稳固的传统盟友,而从张议潮起兵反抗吐蕃开始,就始终支持归义军统合河西各路人马而成为一方稳定的势力和政权所在;事实上,当年这个目标差一点就被实现了,追随着归义军使者的于阗王子和大批西域商旅,入朝觐见并且得到大唐天子的赐宴。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代啊,就仿若是大唐的荣光和恩泽,又重新降临在了这些西北孤忠臣邦的身上。然而好景不长,没几年归义军的拓张脚步就被迫停止了下来,因为身为唐舅之国的朝廷派出使者,限制归义军在降服甘州回鹘之后,继续兼并和统治西州的回鹘各部。然后又将其册封为与归义军平起平坐的臣属。
接着又割凉州之地而别设节度使以泰宁兵镇守之,就此断绝了归义军想要升格为河西节度使的想念,然后议潮公亲自入朝想要令朝廷安心无虑;结果就此盘桓和蹉跎余生死在长安;却又在归义军的继承问题上留下来一系列后来的忧患和内乱。
因此,于阗前任的国主尉迟佤纳,愿意应大唐宰相郑畋之邀亲率健儿兴师助战中土定难,也未尝不是被其许诺重开商路在内的诸多条件所打动。只是现如充满讽刺意味的是,在前国主为此求之不得而身死兵败之后,而南下的商路却被重新打开,而迎来了新朝的使者和更多东土各地的商旅。
所以,在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人想要为那个选错了阵营,而走上不归之路的国主做些什么了。甚至就连世代受到王室供养和扶持的佛门僧团,也是一样的道理。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被来自新朝的使者,所描绘的复兴西域诸多佛国,并且伺机反攻天竺祖地的伟大宏愿,所打动而不能自己了。
作为清心寡欲而修行自律的佛门中人,他们自然不会轻信任何一个使者空口白牙或是口绽莲花的许诺和说辞;但是再加上浩浩荡荡相随而来的大军作为背书和见证,以及同样规模庞大的中土僧团和来自天南海北的商队之后,就很难再说出任何质疑和抵触的话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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